
每天18时,以案说医。医案是中医临床实践的记录,体现了诊疗过程中理、法、方、药的具体运用,是医家诊治疾病思维过程的表现。历代名家医案是中医药宝库中的瑰宝。我们推出【以案说医】栏目,以期传承精华,启迪我辈,共同进步。
近日我们将记录广东中医医疗队在湖北抗疫的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中医医案精选》部分医案摘录出来,以当代中医的视角,感受与时间赛跑、与病魔较量的惊心动魄。
【基本资料】
李某,女,44岁,入院时间2020年1月31日。入院前2个月开始出现双膝、双腕等关节疼痛,未系统诊治。
患者入院前1个月出现间断咳嗽、咳痰,半月前开始出现发热,体温最高38.5℃,伴胸闷、心慌、气短。2020年1月21日行肺部CT提示“①双肺多发感染性病变,纵隔多发肿大淋巴结;②双侧胸腔积液,以左侧为明显”(图2-7-1)。急诊予抗感染治疗无好转,结合流行病学史,外院新型冠状病毒核酸检测阳性,考虑“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”收入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。入院诊断:①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;②血小板减少症;③贫血;④系统性红斑狼疮(疑诊)。



1月21日胸部CT提示双肺多发感染性病变、双侧胸腔积液,以左侧为明显。
入院体格检查:T 37.7℃,P 98次/min,R 24次/min,BP 140/80mmHg。辅助检查:血常规示白细胞计数6.59×
10
9
/L,淋巴细胞绝对值0.27×
10
9
/L,血红蛋白81g/L,血小板计数30×
10
9
/L。炎症标志物检测示C反应蛋白69.7mg/L;降钙素原0.421ng/ml;血清淀粉样蛋白A>300mg/L。肾功能示血肌酐109µmol/L,凝血功能基本正常。治疗上西医给予阿比多尔2粒(3次/d)口服抗病毒,莫西沙星400mg(1次/d)静脉滴注抗感染。入院后查痰标本结核核酸检测为阴性,自身免疫检查提示抗双链DNA抗体阳性、抗核抗体阳性,临床诊断为系统性红斑狼疮,给予地塞米松5mg(每12小时1次)静脉滴注治疗、免疫球蛋白冲击治疗。
2月2日(患者入院后第3天)首诊:
患者疲倦乏力,发热,38℃,伴有畏寒,出汗多,活动后气促,咳嗽,痰少,纳差,无腹胀腹痛,少许口干口苦,小便正常,大便稀烂、每日2~3次。舌淡暗,苔白、薄腻(图2-7-2),脉沉细。

治则治法:
治则:标本兼治。
处方:
附片10g(先煎),党参30g,陈皮10g,茯苓15g,甘草10g,藿香10g,黄芪30g,桂枝10g。
服法:
水煎成300ml,不拘时少量频服。
上方加减治疗3日。
2月5日二诊:用药后患者气促无改善,仍有发热,疲倦,咳嗽,痰少,纳差,大便稀烂、每日2~3次。
辨证考虑脾虚湿盛,以健脾化湿为法,予参苓白术散加减。拟方如下:
党参30g,茯苓20g,炒白术15g,炒扁豆20g,陈皮6g,山药20g,甘草6g,砂仁10g(后下),薏苡仁20g,桔梗10g,炒苍术10g。
上方加减治疗5日。
2月11日三诊:
服用上方期间,气促呈进行性加重,静息状态下即有呼吸困难,吸氧4L/min下外周血氧饱和度95%,腹泻改善不理想,大便5~6次/d,呈水样便。舌淡暗,苔白、薄腻,脉沉细数。辨证考虑阳气虚衰、湿浊困阻,以温阳固脱、行气化湿为法,予附子理中汤合苓桂术甘汤加减。拟方如下:
生附片15g(先煎),党参15g,干姜10g,炒白术15g,炒苍术10g,山药30g,桂枝15g,茯苓30g,泽泻30g,醋萸肉15g,炒紫苏子15g,炒枳壳10g,白芍15g,苦杏仁10g,甘草6g。
2月14日四诊:
服用上方后情况好转。经上方加减治疗后,患者气促逐渐改善,腹泻缓解。
至2月15日转为普通型。2月23日复查胸部CT提示肺部渗出、胸腔积液较前吸收好转(图2-7-3),继续中西医结合治疗,连续3次新冠病毒核酸检测阴性,至3月8日康复出院。出院前舌象如图2-7-4所示。出院时中药以附子理中汤合当归四逆汤加减。处方如下:
生附子15g(先煎),党参20g,炒白术15g,干姜10g,当归20g,桂枝15g,白芍15g,黄芪10g,醋萸肉15g,通草10g,炒紫苏子15g,炙甘草10g。




(1)证候特点:本案例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重型患者,但与其他患者相比存在不同。该患者入院前有关节炎病史,同时存在胸腔积液、心包积液,入院后血液系统、肾脏系统均有异常,无法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进行解释,在完善相关检查后,明确诊断为系统性红斑狼疮。这一严重的基础疾病,使得该患者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呈现出了不同的中医证候特点。该患者除了发热、咳嗽、痰少、气促外,另一个突出的症状就是纳差,出现明显的腹泻,最严重时大便水样、5~6次/d。此外,其舌象特点表现为舌淡暗,苔白、薄腻,而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常见的舌象特点以舌淡红或红、苔腻多见。
(2)病机分析:初诊时该患者表现为倦怠乏力、纳差、大便稀烂,结合舌脉象,在病机分析上考虑为阳气虚衰、湿毒困阻。经过早期治疗后病情无改善,转为考虑脾虚湿盛,但后续治疗反应提示这一判断存有不足。后期根据患者明显的水样便,再次考虑阳气虚衰、湿浊困阻,在加强温阳化湿治疗后病情方出现逆转。提示对于病情复杂的患者,尤其需要谨守病机。
(3)治疗思路:本例患者合并的基础病很重,也在影响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病机、转归。因此,临证时应综合考虑新感和旧疾的关系,根据四诊综合判断。在首诊时,即考虑患者为阳气虚衰、湿毒困阻,给予益气温阳、行气化湿治疗。但次诊考虑脾虚湿盛,转用参苓白术散,存在病重药轻,病情出现了加重。在三诊,辨证考虑阳气虚衰、湿浊困阻,以温阳固脱、行气化湿为法,予附子理中汤合苓桂术甘汤加减,重用温阳类药物,病情出现逆转。在恢复期,继续以益气温阳、活血通络为法进行调护。
(4)临证启发: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病因是湿毒疫邪。该病邪属于阴阳合邪,其中湿为阴邪,而疫毒属温邪、阳邪。湿毒疫邪感人,可因时、因地、因人而发生相应转化。根据诊治经验,临床以湿毒疫邪化热、化燥为多见,少数患者因素体体质、基础疾病可出现寒化。本案例患者虽患新型冠状病毒肺炎,但入院后明确存在系统性红斑狼疮及其相应的血液、肾脏等多系统受累。中医辨证考虑湿毒疫邪从寒化,在应用了重剂温阳救逆后,病情方得到逆转,提示在具体临床实践中,仍需尊重患者个体情况,做到“一人一方”才是保证临床疗效的关键。
(本案编写:谢东平)
【来源: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中医医案精选》,人民卫生出版社2020年5月第一版,主审:张伯礼,主编:张忠德、邹旭】

